飞舟破空的轰鸣声,如催命的战鼓,在身后滚滚而来。
楚牧元与楚灵韵的身影在黑暗的林间穿梭,如同两只被猎犬追逐的惊鹿。山风凛冽,刮过脸颊,带起细微的刺痛,却远不及体内因果律令带来的灼烧感。那是凰九幽的血印,也是正道大军定位他的罗盘。
整整三日不眠不休的奔逃,他们终于暂时甩开了追兵的先头部队,躲入一处被巨石环绕的背风岩穴中。
楚灵韵靠着冰冷的石壁,气息紊乱,苍白的脸上写满了疲惫与忧虑。她看着沉默地靠在洞口的楚牧元,他的背影如同一块沉默的礁石,任由风浪拍打,岿然不动。
“我们……暂时安全了。”楚灵韵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。
楚牧元没有回头。他只是静静地望着远方血泪古战场方向那片永不消散的红雾,眼中没有任何劫后余生的庆幸,只有一片冰冷的沉寂。
突然,他站起身。
“你在这里等我。”
“你要去哪?”楚灵韵惊得站了起来。
“回去。”
这两个字让楚灵韵如遭雷击,也让识海中一直冷眼旁观的燕赤霄发出了一声惊愕的咆哮。
“疯子!你疯了?!”燕赤霄的魂体在道心鉴中剧烈波动,“好不容易逃出来,你还敢回去?你是嫌死得不够快吗!”
楚牧元完全无视了他的咆哮,径直走出岩穴,身形快如鬼魅,朝着他们来时的方向逆行而去。
一个时辰后,他回到了那座被他亲手点燃的隐秘山谷之外。这里已经化为一片焦土,而他停下的地方,正是当初李正破阵而入的位置,也是他感知到那道窥探视线的地方。
“快逃!那帮正道杂碎随时会折返回来!”燕赤霄的声音焦躁无比。
楚牧元恍若未闻。他缓缓蹲下,手掌轻轻按在焦黑的土地上,双目闭合。
【情景回溯】!
狂暴的灵力、李正的惊恐与怨毒、楚灵韵的悲戚……无数驳杂的情感碎片如潮水般涌入他的识海。楚牧元强行屏退这些杂音,如同一位最耐心的渔夫,在混浊的河流中搜寻着那一条与众不同的鱼。
终于,他找到了。
那是一缕极其微弱、几乎与空气融为一体的残响。它没有温度,既非愤怒,也非杀意,而是一种纯粹到极致的“贪婪”。
不同于拾骨者那种狂热的、源于底层的渴望,这缕贪婪冰冷、克制,充满了上位者对稀缺资源的审视与算计,仿佛一位饕客在端详一道珍馐,思考着从何处下刀最为完美。
就是他,顾长明!
楚牧元猛地睁开眼,五指一收,掌心浮现出一层幽光。那缕无形的贪婪气息被他硬生生从虚空中抽离、压缩,最终化为一缕灰白色的雾气,封入一个随身携带的玉瓶中。
这是他留下的“指纹”。
做完这一切,他毫不停留,立刻返回岩穴。
面对楚灵韵与燕赤霄的质问,他一言不发,只是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件用油布包裹的、沉甸甸的长条物体,重重地放在地上。
“这是什么?”楚灵韵不解。
“给正道的礼物。”楚牧元的声音沙哑。
“你还想跟他们斗?!”燕赤霄的声音尖锐起来,“一个金丹初期,去算计一个背景深不可测的元婴老怪?楚牧元,我承认你有些小聪明,但这不是找死是什么!听我的,立刻返回古战场深处!那里煞气冲天,是我们的主场,可以耗死他们!”
“不行!”楚灵韵立刻反驳,“古战场那种地方,只会让牧元的魔功越来越深,最终彻底沦为只知杀戮的怪物!我们应该想办法远遁海外,寻一处无人之地,保全楚家最后的血脉!”
岩穴内的气氛瞬间紧绷。
一个主张龟缩,一个主张逃亡。
楚牧元冷冷地听着,直到两人争执渐歇,他才缓缓开口,一字一顿:
“逃?往哪逃?你们以为,一个元婴修士布下的网,是那么好逃的吗?”他指了指自己手臂上那道血印,“这东西在,我们就是黑夜里的火炬。逃避,只会让我们被驱赶进他早已准备好的、更大的罗网里。”
他的目光扫过两人,眼神中的疯狂与冷静交织成一种令人心悸的魄力。
“所以,不逃了。”
“我们,要把猎人,引入我们为他选择的战场。”
九天后,苍梧山脉外围。
楚牧元三人如幽灵般在林间穿行。第455天,他们抵达一处水源地。
楚牧元停下脚步,他发现本该在此饮水的妖兽踪迹全无,连鸟鸣声都消失了。空气中,弥漫着一股压抑的、名为“惊恐”的残响。
他闭上眼,精神力如蛛网般散开,细细分辨着那股恐惧的源头与浓度。在他的脑海中,一幅动态的地图缓缓成型——一支庞大的队伍,正以严密的扇形搜索阵型,从东面缓缓压来,所过之处,万兽禁声。
又是四天过去。
第459天,他们被逼至一处名为“断龙脊”的天险。前方是万丈悬崖,云雾缭绕,无路可走。
“死路一条了。”燕赤霄的声音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绝望。
楚灵韵也紧张地握住了剑柄。
楚牧元却径直走到光滑如镜的岩壁前,将耳朵贴了上去,闭目倾听。
时间一息一息地流逝。
许久,他睁开眼,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亮光。他捕捉到了,在那厚重的岩层之下,有微弱的水流激荡声。
通过水声的频率与流向,他确认了自己之前的猜想——这下面,是一条通往苍梧山脉著名凶地“千蛇窟”的地下暗河。
一个请君入瓮的疯狂计划,在他心中彻底成型。
与此同时,他能感知到,那张由无数道强横气息构成的包围网,已经收缩至三十里内。
正面突围,已无可能。留给他的时间,不多了。
